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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紀錄

一六年八月,再次回到南投縣信義鄉久美國小,「每年回來這裡一次」這個承諾目前履行到第三年了,久美這個地方從我認識它以來一直是我心裡舉足輕重的一個地方,這次已經畢業的我以學長的姿態來探望在這邊辦營隊的新隊員們,這些隊員我大概有八成不認識,但我依舊是在出發前一個禮拜接了一個我不是很願意接的工作,把那禮拜賺的錢拿來給學弟妹們加菜,記得我從水里買了30張蔥油餅上山那晚我跟學弟妹說了這些話:

「久美是一個改變我一些想法的地方,是一個我與許多人產生連結跟感情的地方,是一個我流過汗水跟淚水的地方,久美是一個乘載我生命中許多重要回憶的地方,希望在座的各位學弟妹可以認真對待這個地方,也期望這個地方能夠成為你們生命中重要的地方」

這些話大概也是我對這個地方的感情所在,每個角落都藏著一段我與某些人的故事,每寸土地都留著我零碎的記憶,沿著村子一路走過總會聽見有孩子「大豬!大豬!」地呼喚著我......

•直視一直存在的事情

這段開始我想深入本篇文字想討論的主軸,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晚上,在學校裡撞見以前參加過活動的一個小朋友跟著一群人約五六個在學校閒晃,裏頭有著一個看起來較大的黑衣小孩,視覺年齡少說有國三甚至更大,叼著一根菸、一身酒氣,看起來就是這群人的帶頭,看見我們兩三個要去廚房拿水果就過來挑釁,當然不想惹事的我草草跟他講幾句話後隨即閃人,沒想到一個水桶飛過來砸在地板,我轉身再把姿態放更低一點把他打發走,他才離開。事情過後我一直耿耿於懷,但這件事在我心裡並不是憤怒而是難過,逼著我去直視一件我一直以來都隱約知道只是不願意與人討論的事情,「是不是在這樣環境長大的孩子更容易變壞」,這句話根本是對於關心這個地方的我的一個終極叩問,也許這個觀念看起來就跟「原住民愛喝酒」這件事一樣充滿歧視意味,但若揮舞著反標籤大旗阻擋了我們更去認識問題的核心時,不如讓我稍微深入的談一談歧視這件事情。

「歧視」這件事情我想每個人都大概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說出來會冒犯到特定族群的話語,但是若我們總是以「冒犯」來衡量一句話是不是含有「歧視」又不是那麼的準確描述歧視所造成真正的不正義,再者,冒犯對於族群內部的每個人感受都是莫衷一是的,此時若我們過度在乎以冒犯來衡量歧視程度時,似乎冒不冒犯已經變成稻草人,阻擋我們認識歧視所帶來的最大不正義,我認為「歧視」所造成的不正義來自於「加強社會對某族群的刻板印象,並且這個刻板印象會對這個族群不利」,例如「原住民就是愛喝酒」這個言論讓原住民在社會上容易被放大檢視,造成求職甚至是各種生活的不順利,而「原住民體力都很好」這個言論看似正面,卻也讓社會對於原住民的體能有錯誤期待,更容易將藍領工作交付給原住民,因此就算原住民聽到「原住民體力都很好」沒有感覺被冒犯,但這個概念卻也加深了社會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也是一種歧視。

再深入地談到一點,「如果講出來的話是事實,是不是就不能算是歧視」,若是依照前面對歧視的定義:「加強社會對某族群的刻板印象,並且這個刻板印象會對這個族群不利」,在這個意義之下,我們並不能因為說出來的話是事實就判定不具有歧視的成分,因為就算是事實也可能具有加深一個族群的刻板印象,進而造成此族群的不利,這聽起來可能很弔詭,但讓我們想想以下的例子,如果有一個關於飲酒的研究發現「原住民真的比非原住民飲用更多的酒」,這個研究發表出來之後,的確會對於社會認為原住民愛喝酒這個刻板印象更為加深,所以如果只說出「研究指出原住民愛喝酒」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歧視,雖然在這個假想的情況下他是事實,但卻是片面事實,片面事實也會帶來歧視進而造成一個族群的不利,因此當我們說出「研究指出原住民愛喝酒」這個結論時就有義務補足更完整、更去除刻板印象的事實,「原住民愛喝酒」究竟是天生愛喝酒,抑或是環境甚至是歷史錯誤所致?是不是因為漢人殖民台灣本島,導致原住民往山上居住、工作機會減少、社經地位低、生活壓力、排解壓力的休閒少等等等等原因,導致了「原住民愛喝酒」?

這裡點出了我想談論的目標,有時候因為過度揮舞反歧視、去標籤的大旗,讓我們不願意去直視討論一些看似「敏感」的議題,深怕自己身陷泥濘,但這些議題重不重要?太重要了,所以當我們要討論這些看起來像是歧視的話題時,我們應該附帶討論造成這個壞結果的原因,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被套上歧視的帽子。關於歧視的討論到這裡止住,接下來我想回到那個可能是壞小孩的孩子繼續討論。

「是不是在這樣環境長大的孩子更容易變壞」這個問題再次浮出,或許是,這問題為我帶來了兩年前一個苦澀的畫面,那個晚上是營隊的最後一個晚上,一些畢業的小孩來學校跟我們一起烤肉,也跟來了幾個小小朋友,烤肉結束後也是晚上10點多了,我隨著隊上的另一個隊員戴雯緣送一個隊上才一年級的小女孩回家,沿著少許路燈的村子一路走到了小女生的家,是一個一樓的矮房,他家人已經入睡了,屋內的燈光也熄了,房子的門也沒有鎖,大概是從來就不需要鎖吧,門一打開看見的是漆黑的屋內,剛因為離別而哭紅了眼的小女孩半掩著門露出半個身子要與我們道別時,雯緣問我要不要陪他進去,我只是拉住了她,並且告訴她這不是我們應該踏入的地方,也的確,漆黑的屋內是小女孩的人生功課,不是也不應該是我們能夠介入的。

是甚麼樣的家庭,讓一個不滿10歲的小女孩深夜在外遊蕩卻還安然入睡,又,是甚麼樣的工作與生活方式讓父母只能耗盡全力的拚搏最基本的需求而無暇照顧子女,又,是怎麼樣的社經地位讓這個家庭要如此辛苦,又,是怎麼樣的社會模式造成了一整個部落的社經地位低糜,又,是怎麼樣的歷史錯誤造成這樣的社會模式.....

 ↑小女孩的家,當下沒有帶著相機,於是在回來後畫了一張這個令我苦澀的畫面

•關於我們正在做的事情

於是我們必須承認他們是弱勢,但這種弱勢並非天生弱勢,而是變成弱勢,是黑格爾的「動態」的概念,而他們變成弱勢也正是因為歷史上一些人所犯的錯誤造成,在強烈討論轉型正義的今天,我想對於他們的弱勢我們有一定程度的責任讓這樣的不平等對待更公平一點,方法的確有很多種,這裡討論我這幾年來都致力投入的一件事,也就是志工,對我來說到每年到山上服務這件事情從來不是出自於「他們很可憐,要可憐他們」這種傲慢的想法,若要更精確的說自己的核心想法大概是,他們相較於我們因為某些原因少了很多機會,而我從來不能接受機會的不平等,為了消除這些機會的不平等,除了政府政策與社會福利機構該有些作為之外,我能做的事情除了關心政府的作為之外,就是「上山跟他們交朋友」,因為我從來都相信社會上許多的不平等對待就像我在《推倒高牆》這部紀錄片裡面講的一樣,「因為我們都喜歡用自己的想法霸道的去猜測我們不了解的人們(刻板印象),然而人怎樣被理解,就怎樣被對待,因為我們對他們不正確的理解讓他們承受了他們不應該承受的對待」,所以對我來說帶一隊人上山,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讓這些從來不認識他們的大學生去真正的認識他們、並且真正的關心他們,也唯有當彼此互相理解時,世界才得以和解......

也因此才有《推倒高牆》這一部試圖討論各種生活在社會角落的族群們的紀錄電影,也順便在這裡推薦一下,如果你不曾看過這部影片卻又很想看的話,歡迎聯絡我,這部影片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公開,但我可以偷偷給你看。

 

最後,如果你有耐心地讀完文章了,希望你留下一點文字給我,讓我知道至少這不是我在黑暗中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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