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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們為何誕生、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死亡後將到何方」,這是現在文明人類的終極叩問,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要先問另一個問題:「人類是怎麼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西方的宗教會告訴你我們是被上帝創造的,上帝在創造我們的時候已經為我們天賦了一些所謂的「意義」,東方的宗教可能更相信我們是輪迴而至,科學的證據則告訴我們,我們是由不同的靈長類演化而來的(不是猴子,是我們與猴子共同的祖先),宗教支持者要回答「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相當的容易,他們的答案都寫在他們信奉的教義原典裡面,畢竟,那些原典都是依著這個終極問題來創造,你可能發現了我說「創造」,的確,我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這意味著,對我來說要回答這個問題並不是那樣的容易。

 

人類的存在既令人興奮,也令人感到慌恐,數十萬年前,我們擁有了意識(或者是,意識的假象),我們赤裸裸地出現在這顆孤單的藍色星球,相較於其他動物我們擁有著比例上非常巨大的大腦,以及站立後騰出的兩隻空空的手來搞事情,於是我們用智慧在歷史上創造一次次的奇蹟,直到我們幾乎滿足了所有生理需求時,我們開始恐懼著我們從何而來、來到這裡做什麼,死了以後會到哪裡去,於是我們創造出了宗教來安慰自己。

 

丹麥的哲學家,齊克果曾經說過,他認為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自由」,因為自由,我們必須為自己的人生選擇意義,因為自由,我們必須對我們的選擇負責,因為自由讓人類感到是那樣的不知所措與恐懼,套用卡繆的說法就是「荒謬」,於是齊克果提出了「信仰之躍」,要求我們人生追求的最後階段就是將自己跳進信仰之中,就像賭局一樣,賭上帝是存在的,跳入上帝的懷抱中就可以躲避自由所帶來的痛苦,就可以套用上帝給我的人生意義,也可以讓我免去面對對於死亡的「憂懼」(憂懼是齊克果提出的概念,對一無所有的恐懼,失去意識失去自己的恐懼)。

 

如同前面所說的,對於我這種堅定的無神論者而言,信仰之躍無疑是一種逃避,我意圖以世俗主義(在政治與生活上跳脫宗教可能的討論途徑)的方法去討論這個終極問題之前,我想有必要更深入討論一下無神論,因為若我總是以多數人無法接受的觀點去切入我們在乎的主題,似乎這長片大論也只是個震天響屁,就像我看到以宗教觀點去看待任何議題的論述時我都不會想看一樣。

 

精確的說,我不相信有存在任何「人格化」的上帝,泛神論者把大自然的一切稱之為上帝我是可以接受的,量子力學、電磁學、相對論這些東西都是上帝本身,或自然神論者把宇宙大爆炸稱之為上帝我也可以接受,對我來說這兩種說法,也只是把無神論帶入了一點信仰的情懷,但本質上還是科學的,但如果你告訴我這個宇宙是一個看不見的人花了七天創造的,我會認為者種以人格化的上帝為信仰,是一種身為人類的自大,我無法相信在這個存在137億年的宇宙,有著一顆已經出現46億年的藍色星球,是為了一個存在數十萬年的物種所設計的。

 

宗教為了要解決人類的終極問題,幾乎都會擁有自己的形上學觀點(你可以把形上學理解成宇宙觀),然而這些形上學觀點在科學的現代都經不起實證的考驗,有著太多太多宗教原典與科學的衝突可以在各種資料找到,在這裡就不更深入討論了,所以,如果這些宗教都誤會了我們從何而來,那你又怎麼願意相信它可以指導你該從哪裡去呢?

 

不管是不是有深刻宗教信仰的人,幾乎都相信我們擁有死後世界的論點,也相信有鬼魂的存在,死後的世界存在與否將與我們對於這個終極問題的答案將有這至關重要的關聯,所以我在宗教後面討論這件事情。我們可以先思考一件事情,假設死後的世界存在,是不是代表著我們在生理機能之去之後,全身的代謝不在繼續之後,我們的「意識」會以某種方式離開我們的身體,到另一個地方去,我們稱做死後的世界,這個意識則是跟隨著大眾認知的「靈魂」離開身體,並且這個「靈魂」還保有我們生前的記憶,並且可以繼續思考,有些人甚至認為,靈魂可以透過某種方式與這個世界產生某些互動(可以簡稱鬧鬼),可以跟活著的親人托夢,可以在親人的家裡產生一些異象,或甚至陷害自己生前痛恨的人。

 

以上是我們對於死後的想像,他的先決條件就是生理機能停止之後可以繼續保有意識,因為若是完全沒有意識了,那自己就等於不存在了(笛卡爾:我思故我在)。下面我要插入醫學上的例子:第一個例子因為太有名了,在2015年被拍成電影《震盪效應》,內容簡單的說就是橄欖球員因為長期的撞擊會使腦部損傷,讓球員產生無法控制自我、悲觀,最後自殺的事件,而且發生在許多球員身上。第二個例子我放上科學人雜誌的連結:http://sa.ylib.com/MagArticle.aspx?Unit=columns&id=2198

這裡提到一個例子,一位前額葉長腫瘤的人,突然性情大變產生戀童癖,腫瘤切除之後情況好轉。

 

類似的例子還有許多,但這邊先點到為止,我們再度回到死後的世界,生理機能結束之後我們真的能帶著意識離開身體嗎,我們都知道意識的載體是大腦,我們也都知道大腦出現一些生理問題時會嚴重影響意識,如阿茲海默症以及上面提到的兩個醫學案例,如果說大腦出現一點點問題就會讓意識無法正常運作,那當大腦完全不再被供應血液之後,生理機能完全停止之後,我們要怎麼渴望我們的意識依然可以存在呢,難道人再將死之時意識會由大腦轉存資料到靈魂裡面,然後再由靈魂繼續運作原本在腦的工作嗎?那當大腦出現嚴重問題時,阿茲海默症患者嚴重失憶時、橄欖球隊員無法控制自己時、腦袋長了腫瘤無法克制自己愛上小女孩時,這些大腦失能的時刻靈魂怎麼沒有接管他的工作,繼續保持好的意識與思考?又,如果靈魂存在,我們的這些回憶、認知、資訊與感質,這些超級龐大原本儲存在神經元的資訊量是透過何種辦法轉存或備份到一個我們根本無從觀測的靈魂上面,那他又能透過何種方式儲存甚至進而能夠與這個世界互動呢?在觀測儀器如此發達的今日卻毫無這方面的任何可信的科學論證鬼魂的存在,實在無法令人相信。

 

到這裡我們已經解決了終極問題的兩項,我們不會何而來,死後不再存在了,講得更精闢一點,沒有佛教的前生來世,更沒有西方宗教的極樂世界,又,縱使有前生來世,完全不一樣的記憶與意識,那還是同一個「自己」嗎,所以真正的「自己」只存在於出生到死亡這短短的區間內,這個結論的確令人感到很沮喪,但唯有直面真相才能確切的討論生命的意義,若是把生命的意義建立於虛幻的概念上,那無疑是一種自我安慰與催眠(馬克思:宗教是心靈薄弱人的精神鴉片),於是,失去宗教道德指導的我們面臨的是無所適從的自由與責任。

 

我們要繼續延續文章前段提及的丹麥哲學家齊克果,他所提出的自由是痛苦的,所以我們最終階段要投入上帝的懷抱,依照上帝的道德指示找到人存在的意義,或者說,人生的意義,但我們失去了這個選擇,我們走一條較為困難的路。失去信仰的我們不只失去了對死後世界存在的安慰,同時也失去了對於人生意義的信仰,失去了道德指導,導致我們「什麼都不相信」,這種「什麼都不相信」的狀況,被世人嘲笑為「虛無主義者」,我們則嘲笑著:「上帝死了」。

 

「上帝死了」,是德國的哲學家,尼采在《快樂的科學》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兩本書都分別提到了,但尼采的意思不僅僅是宣稱上帝死了這種表象的事情,在尼采的那個年代,人們把信仰當最道德的最高準則(其實在這個年代也是,只是開始示微),他意圖透過宣稱「上帝死了」,暗指我們所有的道德規範都死了,或者說不存在過,這聽起來的確離經叛道,也是一般大眾對虛無主義者的偏見所在:「心裡沒有道德觀的人」,但足夠理解尼采的人就會知道,虛無主義並不是「沒有道德觀念」,而是「質疑所有道德觀念」,當所有人都選擇贊同鼓掌時他無動於色,他並不是選擇了反對,他選擇了思考。我們可以從尼采的「主人道德」與「奴隸道德」看出尼采對於道德觀念的看法,他認為一般人的道德都是「奴隸道德」,服從於某個權威的道德觀念,是某個至高無上的人給的(上帝),並因此服從,但尼采推崇「主人道德」,他認為道德應該是透過自身的反覆思考、推敲、質疑,最終把自己作為道德的主體去以自己的主人道德規範自我,尼采對人生的看法也能夠從《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本書看出一二,在這本書他以寓言的方式說到,人生具有三個階段,分別是「駱駝」、「獅子」,最後是「小孩」,他說我們原先都是駱駝,接受著大眾給的價值觀與道德觀念,像背負著沈重行囊的駱駝,從不質疑背上的重擔,但有一天我們可能變成獅子,獅子是反抗者、破壞者,扳倒心中所有的既有觀念,獅子將會挑戰一隻名為「你應當」(翻成中文超怪的啦)的巨龍,巨龍身上閃耀著「你應當」的鱗片,但是獅子並不是最後的階段,破壞的最後是重建,最後我們將會變成一個小孩,對世界看法歸零的角色,從新建立屬於自己的價值觀念。

 

後來的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也強化了這一點,深特的著作《存在與虛無》中強調出「存在先於本質」的概念,這幾個短短的字可以說是精闢的道出了沙特的概念,他認為一張桌子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們先了解桌子的本質(知道桌子是拿來擺東西的,所以應該要有一定的耐重,也知道桌子可以拿來寫字,所以要配合椅子的高度讓人書寫),在知道桌子的本質之後,再把桌子造出來,如此一來桌子就存在了,但是「人」不一樣,人的情況是「存在先於本質」,我們被光溜溜的丟到這個世界上,我們是好人、壞人、自私的人、博愛的人…..都還不存在於我們身上,當然,包含價值觀與道德觀念都不存在於我們身上,我們人生的過程中,才慢慢的讓自己的存在出現本質,慢慢的因為自由的選擇把自己變成某種人,這種看法無疑與理性主義的看法背道而馳(理性主義相信天賦觀念,認為某些觀念早就在我們出生之前就已經寫在我們身上),的確如此,存在主義是唯物論的、經驗主義的。

 

說到沙特不得不說一下卡謬,卡繆在名著《異鄉人》中用故事的方式展現出人生的荒謬性,認為人生就是無意義的、荒謬的,從故事中可以看見卡繆對存在於人生的悲觀特性,也的確如此,存在主義與虛無主義是一體兩面的,而後卡繆又在《薛西斯弗的神話》中繼續延伸,在這本書中,卡繆再輸的一開頭就寫道「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就是自殺」,卡繆逼問了讀者說,竟然我們都無法回答人生的意義如何,竟然我們都不認為人生有其意義,為什麼我們卻沒有自殺呢。卡繆用了薛西斯弗的故事去相比我們的處境,神話裡,薛西斯弗欺騙了上帝,被上帝處罰每天把一顆大石頭推到山頂,傍晚時那顆大石頭又會滾回山腳,每天都得做一樣的事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不就像是我們的處境嗎?卡繆精闢的相比出我們人所面臨的處境,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一個好的工作嗎?得到了,然後呢?一段婚姻嗎,得到了,然後呢?養個小孩嗎,得到了,然後呢?我們會有無限的追求,然後大石頭又會滾回山下,最後我們還是會面臨虛無(死亡)。但在這本書的最後,卡繆所得出的結論是,「我們應當想像薛西斯弗是快樂的」,因為薛西斯弗在無意義中創造了自我的意義,他每天班著石頭上山,石頭成為他的獎盃,欺騙眾神的獎盃,所經過的道路一草一木都是薛西斯弗的意義。

 

從存在主義、虛無主義我們得到了非常重要的人生指南,或者說,我們因此失去了人生指南,為自己創造之,這些思想對於被儒家思想教育長大的我們尤其重要,要從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角色鎖鏈中掙脫出來,我們就需要這些思想,的確,人生本來就沒有意義,或者說,人生本來就沒有既有意義,所有意義都交付給每一個「個人」去創造,所以,從今天開始,讓我們拋開所有的理所當然,去更深刻的思考、質疑吧,讓我們成為尼采口中的那頭獅子去對抗一切既存的枷鎖吧。

 

有件事情寫在最後,當年許多人指控尼采,因為希特勒曾公開的說他讀了尼采的書,對希特勒來說,他的人生意義是消滅猶太人,難道這種人生意義不行嗎?當然不行,不管是虛無主義或是存在主義都以「自由」為最大命題,但在討論自由之前,我們應該要先考慮由約翰彌爾所提出的自由觀念,因為在一個社會底下為確保每個人的自由都平等,所以我們必須以「不影響別人自由的自由」為這一切討論為前提,也就是說我們的自由不能具有涉他性,消滅猶太人的自由已經干涉到猶太人的自由,保持婚姻價值的自由已經干涉到同性戀者的自由,這些自由都不能是真自由。

 

最後的最後,雖然說寫文章主要的目的是記錄自己對世界的看法,但放成公開表示,如果有人把這篇文章看完了,請給我一點回應吧,讓我知道這並不只是黑暗中的獨白,如果有對哲學家誤解的部分也歡迎指正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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